“没用,全没用,这事我憋心里很久了,一直想跟你爸谈谈,横是没有机会。这种事,一般谁好开口?今天既然开了口了,索性就把它说个明白。”
小乔向老乔做了个“我不管了”的表情,拿起包,欲走。老乔赶紧拦住他。
“等等走乔轩!……叫你回家来的正事还没说呢。我,被公司炒了?”
“为了钟锐。”许玲芳这才想起家中的这件大事,补充道:“你爸为他打抱不平。”
“你瞧你,爸,怎么越活越天真了呢。得先保证自己生存,然后才能顾及他人……”小乔很是不以为然。
“这我已经批评过你爸了。乔轩,你帮你爸想个辙。”
“回公司去。”
“好马不吃回头草。”老乔说。
“爸,你得看清形势!”
“什么形势?”
小乔千言万语并成一句话:“您……是不是好马!”
许玲芳瞪儿子一眼:“开玩笑也不瞧瞧时候!……你和谭马不是朋友吗?找他,让钟锐收下你爸。”
这时候,站在门外的钟锐敲了敲门。
已经七点四十五了。上楼下楼已经过去了三拨人,他们对站在门外的钟锐都不由要看上一眼。此时,又有人上楼来了,是刚才下楼去的一个小女孩儿。她看到了仍在昏黄灯光下立着的钟锐,不由噤住了。钟锐赶快对她咧嘴露齿做出和蔼的笑。小姑娘却猛地转身尖叫着:“爸爸!”向楼下狂奔而去。钟锐明白他不能再立在这了,他敲了门。
许玲芳没想到来人会是钟锐,正说着他,他就到了,这不能不叫人产生联想:他是不是后悔了,又赶着找上门来了。是啊,他应当比她更清楚老乔的价值。老乔不就是岁数大了点么,可有句话还说呢,姜是老的辣——就看你要人干什么去了。论体力,论脑瓜灵活,老的是不如小的;可要论经验,论耐性,小的就不如老的了,尤其对会计这一行来说,老的明摆着比小的强!钟锐不傻。可人哪,有时候就是贱,就像影子,你追它就跑,你跑它就追。你还真不能对他忒热情了,不能对他完全真心,非得跟他“拿”着点他才舒服,抢着吃的菜才是香的!——短暂迅速的思考之后,许玲芳确定了行动方针。
“你好钟总。”许玲芳热情而不失矜持地同钟锐打了招呼。
钟锐边说“你好”边向王纯屋看。房门紧闭着。
老乔、小乔也闻声赶出来,一齐招呼他进屋。钟锐进了他们的屋。他没法理直气壮地告辞,和王纯的关系注定了他有时不得不态度暧昧。
许玲芳没想到儿子也认识钟锐,她在客人对面落座后,不由地问了句:“乔轩,你跟钟总也认识?”心想:如果他们关系很深,老乔这事就更加有把握了。
乔轩点点头,把电扇的头转向客人。
“噢,想起来了,你们是同行!”许玲芳边说边欣赏地看着儿子,对钟锐道:“他还成,还聪明,什么东西只要看一遍,那就跟录下来似的,想忘都忘不了,像他爸……”
尽管老乔对钟锐的突然来访也抱有某种希望,但他觉着许玲芳这么说太直白了。他打断她:“钟总,喝水。”
钟锐喝了口水。
“钟总,你是儿子还是闺女?”许玲芳仍兴致勃勃。
“儿子。”
“多大了?”
“五岁。”
“五岁。五岁好啊,高兴了抱抱亲亲,不高兴了打两巴掌。他是你的。等他长大了你瞧吧……”
乔轩不知道钟锐来他家究竟有什么事,但知道他不是为听他妈说这些的。“妈!”他制止他妈道。
许玲芳瞪了儿子一眼:“我跟钟总说话呢!”但她心里是同意儿子的——她也没心思说闲话。她把两手交叉放在腿上,身子微向客人前倾,脸上露出点儿知心、关切的神情,说:“钟总,公司的情况近来怎么样啊?办公司首先得有人才,像老乔,刚离开正中,就有好几家闻讯找来了。……”
这个蠢老娘们儿!老乔不由得在心里骂开了,脸上却还笑着:“玲芳,去给钟总切西瓜。”
“你去呀。”玲芳正眼也不看他,始终看着钟锐,“这几家,说起来条件应当算不错,至少不比正中差……”
“那就不要犹豫!”钟锐说。
玲芳摇摇头:“现在都是双向选择是不是?我们认为,这几家各有长处,但也有不尽如人意之处,何况人一辈子也不能就为了一口吃的,总还要有点别的。我们老乔一向佩服钟总的才华、人品,很愿意在关键的时候帮你一把……”
这一次老乔小乔一齐觉着无地自容了。“叫你切西瓜你听见了没有?”老乔厉声道。许玲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愣住了。“还愣着干嘛,去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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